风格独特 意蕴深沉

发布时间：2022-10-03 21:01 热度：

　　沈从文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，一位举足轻重的杰出作家。尽管其经历坎坷、多罹褒贬，而其声望却享誉中外：美国曾有人说：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“最伟大的印象主义者。”、“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契科夫”。虽有过誉之嫌，但亦不无道理。在国内，众多艺术家、评论家认为：他用小说和散文，建造了“特有的湘西世界”、“是著名的乡土文学大家”，论断中肯。其所以如此，与他的身世经历、特别是青少年时期的生活体验相关。他本来出生于湖南凤凰县，地处湘、川、黔三省交界处。这里是苗、侗、土家等少数民族聚居之所。湘西秀丽的自然风光和少数民族长期受侮的历史，陶冶成他特殊的气质，使他即富于多彩的幻想，又有从长期历史中积淀的隐忧，加之他行伍随军转战三省边界多年，谙熟此地淳朴的民俗民风，以及民众的喜怒哀乐之情等，形成了对民间习俗的特殊情趣。因而在他笔下，湘西的民俗人情“汩汩然来”！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可称“独树一帜”。中篇小说《边城》就是其中突出的代表。
　　《边城》的故事，发生在地处偏僻、交通闭塞的湘西山城茶峒附近。当地的民俗古朴淳厚，未能受到旧中国大都市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侵染。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撑船几十年的老船公和他的外孙女翠翠。这祖孙两人，长年累月厮守在一条小溪边，忠于职守，过着最简单不过的生活。小说开始不久，就用绘声绘色的笔触，描绘出船夫和翠翠那与世无争、自得其乐的生活景况。
　　“过渡人来了，老船夫放下了竹管，独自跟到船边去，横溪渡人。在岩上的一个，见船开动时，于是锐声喊着：‘爷爷，爷爷，你听我吹，你唱！’爷爷到溪中央，于是便很快乐地唱起来，哑哑地声音同竹管声，振荡在寂静的空气里，溪中仿佛也热闹了些。实则，歌声的来复，反而使一切更加寂静。”
　　这一切是那样的清新、含蓄、隽永、引人遐想。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关系，劳动者坦荡的胸怀和热爱生活的本性，湘西边区人民群众喜欢唱歌的风气，都在这里得到了生动的展现。
　　从人物的对白，作者叙述语言以及表现手法来看，这一切又具有独特的民族风味与气派，真有点睛传神之妙、意在言外之趣，而无穷形极相之嫌和冗长拗口之弊。还有，象“歌声使溪中更为寂静”这种写法，不也使人易于想起“蝉噪林逾静，鸟鸣山更幽”之类的诗句吗？
　　可是老船夫也有一件心事，久放不下。翠翠的母亲，因为与人私会，年轻轻就死了，老船夫眼看着翠翠一天天长大，惦记着“得把翠翠交给一个可靠的人。”作为相依为命的外孙女，老船夫巴不得这一天迟一点到来。作者是心理描写的能手，他常常用简洁的笔墨，细腻而传神地揭示了老船夫这一矛盾心理。当翠翠再次要求老船夫唱歌时，老船夫“却只站在高岩上望翠翠，把手摇着，一句话也不说。”心事因翠翠而起，“望翠翠”是意料中的事。“一句话也不说”，既是难以宣泄心中的隐秘，也不想过早地影响翠翠天真活泼的情绪。到了晚上，老船夫便“躺到门外岩石上，对着星星想他的心事。他以为死是应当快到的了，正因为翠翠人已长大了，证明自己也真正老了。可是无论如何，得让翠翠有个着落……”依然是为了翠翠，依然是离不开“岩石”。可是这次是独自一人，仰望晴空万里的“星星”联想到人生的许多许多，并对自己说了不少话。透过这番话，读者窥见的是一位老人达观、安份、慈祥和善良的灵魂。
　　翠翠面临的是另外一种矛盾，她在端阳节看龙船比赛时，和船总顺顺的第二个儿子——傩送不期而遇，心底萌发了爱慕之情。不料船总的大儿子——天保也看中了她，于是一连串的纠葛由此而起。
　　《边城》是一个爱情悲剧。作者没有主观的为它加一个大团圆结局，也没有离开前面反复渲染描绘的山城茶峒，把读者的视线引向天保、傩送船只驶过的地区。这个结尾所渲染的，是一种如梦、如烟般漂浮不定的气氛，所暗示给读者的，是人生变幻莫测的遭遇和命运。
　　《边城》这部中篇小说约有七万余字，共分二十一节。与那结构严谨、情节曲折的小说不同，它却用类似散文诗般的笔法，容纳了不少生动的风俗画面：端午节击鼓赛舟的热烈气氛、放鸭入水任人捕捉的欢乐场面、月夜青年男女对歌定情的优美场景、老道士老船夫安葬时的特殊风俗等等，都写得非常逼真与形象。这些风俗画面，即可作为优美的散文单独欣赏，又因为它对人物起了多方面的烘托作用，使得整个作品更加显得色彩缤纷、引人入胜。比如第十四节写傩送，站在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歌时，翠翠已经入睡，于是歌声飞进了她的梦境：
　　“（翠翠）梦中灵魂如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，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，上了白塔，下了菜园，到了船上，又复飞窜过对山悬崖半腰——去做什么呢？摘虎耳草！白日里拉船时，她仰头望着崖上那些肥大虎耳草已极熟悉。崖壁三五丈高，平时攀折不到手，这时节却可以选顶大的叶子作伞。”
　　这既是月夜唱歌的风情画，又是悬崖清溪的风景画，同时还以梦境的形式，巧妙而含蓄地揭示了翠翠的心理活动。三者互相渗透、融合无间，充分体现了作者的艺术功力。
　　值得一提的是，不少评论家认为，《边城》是一部牧歌田园诗风格的小说，或称为诗化抒情体小说。这种文体的特点，则是把诗和散文引进小说，并打破三者的界限，扩大小说的表现领域及审美功能。要求善于创造美好的“意境”，表现凡夫俗子的日常生活，重在风俗与人情，使优美与平庸交织，淳朴健康和原始、蒙昧并存。进而用“纯化”的办法，把自然景物、社会生活场景的描绘，尽量融入简朴的生活情致之中，使人与自然合一，造成现实与梦幻水乳交融的意境。以增强作品的表达效果和审美趣味。《边城》的这种手法，值得我们认真借鉴与效法。